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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3章 新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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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3章 新甲

京城送來的東西被放到了駱忠和府上,陸旋趕到大堂裏,見到駱忠和也在,倉促站定,微微喘著氣,不失禮數地打了個招呼。

陸旋:“駱將軍,孫校尉說,京城裏有東西送來,有給我的?”

“是啊,難得京城還有人惦記著你,送來的是件好東西呢。”駱忠和眼神示意,跟前放著一只樸素的木箱,表面看起來平平無奇。

陸旋看著眼前的木箱,急促的呼吸緩下來,屏息凝神,對待珍寶一般動作輕柔地將木箱揭開。

箱中裝著的,是一套玄色盔甲。暴露在外界的金屬泛著森森寒光,粼粼甲片被堅韌的繩索串起,甲片邊緣折射出一道道銳利弧光,喑啞沈默的盔甲無聲散發強勢的壓迫感。

陸旋將盔甲捧起,撫摸著表面,手套與金屬摩擦發出細微的沙沙聲,他雙眼發亮,又有些驚異,像是還未完全接受這副精工細作的盔甲是屬於他的禮物。

駱忠和也盯著這副盔甲移不開眼,湊上來:“這玩意好啊,戰場上能保命,比送其他花裏胡哨的玩意好多了。陸賢侄啊,你認識這樣好的甲匠也不告訴我,我那副甲修修補補多少年了,改明兒我也打副新的。”

陸旋嘴角揚起一個微妙的弧度,不想表現得太明顯,卻欲蓋彌彰:“我哪裏認識什麽甲匠,約摸是班先生幫我找的人。他在敘州時得您照顧,您親自開這個口,他一定不會推辭。”

“喲喲,我親自開口?怎麽說,說我瞧見他送你的了,我也想要?丟不起這人。”駱忠和撇撇嘴,“我的甲也不差。”

陸旋笑笑,捧著手中新甲愛不釋手。

“別看了,看也看不出個花來。”駱忠和說,“北平這些日子在練駕車,你有跟著一起練嗎?”

陸旋點頭:“嗯,今日剛練過,所以去軍馬場晚了些。一會還得回去,踏白還等著我梳毛呢。”

駱忠和面露滿意之色:“練了就好。好好練,君子六藝,禮、樂、射、禦、書、數,甭管別的,好歹射、禦、書學了也跟君子沾點邊。”

禦便是禦車,駕駛馬車在路上行走只是最基本的操作,真正獲取禦車資格需要經過官府考核。一共需要考核五個項目:鳴和鸞,逐水曲,過君表,舞交衢,逐禽左。

第一項考核是參加考試的駕駛者讓馬兒跑起來,跑動的時候必須讓馬脖子上的鈴鐺與馬蹄聲落到一起,稱之為鳴和鸞。第二項為逐水曲,駕駛者驅馬沿著彎曲的水流前進,馬蹄不能涉水,更不能使車落水。第三項過君表,駕車者沿著校場的旗桿快速奔跑,不許觸桿,經過君主前方時向君王行禮示意。

第四項與第五項更為覆雜,但在陸旋看來非常實用,舞交衢即是指多輛馬車在校場上交叉跑動,駕駛者駕著車靈活閃避,不能發生碰撞。戰場上場面混亂,駕駛馬車的車夫必須掌握這項技能。而逐禽左,是要求駕駛者驅車追趕禽獸到達指定區域之內,然後進行射殺,這考驗的是駕駛者的判斷與局面掌控力。

眼下練兵不著急,固定時間之外還有大把空閑,駱忠和索性讓陸旋去和魯北平一同跟著烏作善念書,魯北平考武舉需要學什麽,陸旋也跟著一起學,學駕車也是烏教諭的提議。

羽林衛宮內肅護宮禁,宮外便出充車騎,魯北平入京考武舉,若是將來有幸成為天子近衛,能為天子禦車,那便是天子近臣了。雖說現在想這些有些遠,也算是未雨綢繆,技多不壓身,多學些本事當然好。

陸旋從實用的角度出發,樂得參與,倒比魯北平學的更認真。

“駱將軍,要是沒什麽別的事,我就先走了?”陸旋抱起木箱,腳尖已經朝外了。

駱忠和無奈翻了個白眼:“心都不在這裏了,留你的人做什麽?去吧,回去試試你的新甲,再不讓你走,你怕是準備在這裏就套上了。”

“誒,走了!”陸旋步伐邁得比來時更輕快。

駱忠和簡直哭笑不得,搖搖頭,心中卻感到無比欣慰。

這小子剛來敘州時總一副心事重重,恩怨深重的模樣,難得有人能讓他這樣高興,京城那位班郎中,是他的貴人啊。

何承慕和袁志幾個回來時天色漸暗,各個累得腰酸背痛,勾肩搭背撐著腰,懷著一腔怨氣,推搡著找到陸旋門前一探究竟,怎麽被孫校尉叫走,人就再也沒回來。

見門虛掩著,幾個沒大沒小的直接推門而入,陸旋剛試過的鎧甲放在桌上,眼尖的何承慕一下就看見了:“這是什麽?”

“你被馬糞熏傻了,鎧甲都不認識?”袁志語氣鄙夷。

“誰不認識鎧甲了,我是說這甲我沒見過。”何承慕轉向袁志,“這就是孫校尉說的,京城裏送來的?”

袁志看著那副甲,忍不住舔了舔唇,上手就要去摸。

“你們幾個,離桌子遠點。”

冷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,袁志一個激靈被蟄了似的縮回手,拉著何承慕幾人賠著笑快速退後一步。陸旋端著水盆進來,盆沿搭著一塊幹凈的布巾,視線一掃,幾人又自動退後一步。

陸旋走到桌邊放下水盆:“沒事早點洗個澡,休息去吧。”

何承慕嗅了嗅自己的衣服:“有點味,但不大。”

袁志:“你這就叫久居鮑市不聞其臭,果然還是熏傻了。”

何承慕舉起拳頭往他肩上捶:“就你是文化人!”

陸旋深吸一口氣,覺得胸口一悶,強烈的味道引起的窒息感讓他放棄了深呼吸:“行了,該幹嘛幹嘛去,別在我這裏現眼。”

“嘿嘿,都司,這新甲好看。”何承慕推著其他人往外走,嘴裏不忘說句賣乖的話。

陸旋沒說話,只是看著他,何承慕連忙轉過頭去,帶上門力求最快速度消失在他的視線中。

好看?陸旋視線落在靜默無聲的鎧甲上,嘴角上揚,指尖輕柔碰觸甲片,當然好看。

班賀送的,怎麽會不好看。

沾了清水的布巾在盔甲上細細擦拭,一遍兩遍,直到光可鑒人,再也擦不出任何痕跡為止。

陸旋抱著盔甲,硬邦邦的,沒有絲毫柔軟。班賀比它軟多了。

他的身體抱起來軟硬適中,皮膚的柔軟與肌肉的韌性附著在堅硬骨架上,融合成那麽完美的身體,無論怎樣擁抱都令人身心熨帖。

抱著盔甲躺下,陸旋睜眼盯著上方帷帳,依靠著身體的硬物仿佛身邊躺了個人,親密無間。眼前揮之不去的是班賀的面容,耳畔他的聲音似乎還未消散,思念從未如此深刻,他想見到的人此刻是否也想見到他?

體內流淌的血液在今日變得異常興奮,一件沒有任何預兆的禮物讓他激動不已,沈寂的內心在此刻開啟開關,躁動起來。

臉頰貼在冰冷的甲片上,熱度怎麽也降不下去,潮熱的天氣讓身體像是浸在濕棉花裏。熱氣散發不出去,水汽又堵塞在皮膚表面,內裏火花迸射四濺,找尋不到一個突破口。

冰冷的鐵與身體相貼,陸旋輕輕呼出一口氣,似乎在鐵甲上凝出一抹水珠,眨眼便消逝,快得像錯覺。

額頭抵著甲片,身體在冷鐵的鎮靜下強行按捺住躁動,他松開手,直直看著眼前的盔甲,將它推開。坐起身,眼瞼順著視線垂下,楞楞地瞪著,頗有些苦惱地擡手捂住臉。

要命。

九月初,鐵羽營經過數月訓練整頓,已經成為一支訓練有素的精銳隊伍,很快便迎來了第一次實戰的機會。

西南邊境諸多部族雖規劃於大兗版圖內,但這片土地上生存的人卻並不一定認為自己是大兗子民。多年來上表歸順的族長不少,但仍有一些部族山民不願接納朝廷軍的管轄。

偈人正是其中一支部落,人口雖不算多,但偈人軍民不分,聚則為軍,散則為民,擇壯者為正軍,護衛族群,武德充沛。

若是僅此而已,只要不刻意鬧事,駱忠和願意與其相安無事,可偏偏偈人地處邊境,隔了一條可以雙腿跨過的小河便是瞿南的地界。瞿南人對偈人的地盤虎視眈眈已久,常年出兵騷擾,見到朝廷軍便撤回,過不了多久又卷土重來,伺機侵占領土。

近日又傳來消息,一支瞿南人的隊伍進入境內,對偈人劫掠。駱忠和扔下信件,表情跟見了一堆蒼蠅似的,煩不勝煩。

這些偈人需要好好整頓收拾,但先要處理的是那些瞿南人。駱忠和下令,命陸旋率領鐵羽營前去救援,將犯境的瞿南人驅逐出境。

軍情緊急,陸旋領命後第二日便整裝出發,奔赴戰地。

八百騎兵行軍腳程極快,兩日便抵達偈人村寨。他們來得時機說巧也巧,說不巧也不巧。

正值瞿南人對偈人發起掃蕩,偈人抵死反抗,但人員不足的情形下,仍是落了下風,形勢危急。他們需要在沒有休息補給的情形下,直接出擊。

陸旋眼神銳利,手中沖鋒旗幟一揮,帶領部下向前進發。

一支弩箭破空射出,正中瞿南人士兵的喉嚨,與之搏鬥的偈人一楞,向羽箭射來的方向看去。

震動山谷的馬蹄聲密集而整齊地傳入耳中,地面似乎也隨著規律地震顫。一支黑壓壓的騎兵隊伍向著村寨口而來,身上的盔甲寒光隨著上下跌宕而閃爍,銳利地劃破視野,如一卷黑風壓境。

陸旋胯下踏白一騎當先,高舉手中弩機,發起沖鋒號令:“獲敵人頭者,重賞!”

八百騎兵遠非這支瞿南人隊伍可以抵擋,被弩箭射中的瞿南人立刻倒地不起。尚未被擊中的立刻轉身跑向自己的馬匹。但馬匹也被射中,劇痛刺激下的馬開始不安顛簸,將背上的瞿南士兵震落馬下,緊接著,落地的瞿南士兵來不及爬起便被自己的馬踩踏致傷。

弓弩射程內還有偈人,陸旋制止了士兵的射擊。戰馬腳程快,眨眼間已經沖入村寨中,馬上的士兵拔出刀,彎腰掠過便輕松收獲一枚戰績。

周圍陷入一片混戰,不少人直接下馬應敵,壓倒性的優勢之下毫無疑問很快就能結束戰局。

何承慕揮舞著自己的刀,砍翻身邊的瞿南士兵,勇猛的戰力讓周圍的人退開一圈。正得意,忽然察覺有些不對,他擡手一摸懷裏,空蕩蕩的,登時心中警鈴大作,暗道一聲糟糕!

顧不上周圍刀光劍影,他睜大兩眼四處張望,視野中一抹小小的灰影一閃即逝沒了影,當即慌忙扯著離他最近的戰友:“跑了,跑了!”

“什麽跑了?誰跑了!”袁志手裏的刀還在往下淌血,聽他這樣慌亂地喊叫,連忙調轉刀口,儼然一副殺紅了眼的模樣,“老子在這裏,誰也別想跑!”

何承慕一手指著前方,一手拍著他的肩膀大喊:“窯神跑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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